重慶森林

《金陵缘》（25）

25.

九月的上海依旧有些炎热，苏欲语一早被指到戏园子跟老先生学京剧，她是有唱戏功底的只是多年不唱生疏许多，不知这穆邱丞哪根筋没搭对让她来练嗓。

老师傅一点儿也不客气，看不惯苏欲语矫揉造作的姿态，愣是用竹棍打了她几下才让她挺直了腰杆。

苏欲语心里好不委屈，这上海滩看了她这副模样还不心疼的男人大约只有这老师傅和穆邱丞了。

顶着晌午的日头在庭院苦练，皮肤晒的有些红，百乐门的车才来接她。

她拽了披肩匆匆离开，不愿在这儿多呆一刻。上了车正打算跟下边的人抱怨，却看到一旁笑着看她的穆邱丞，满脸玩味戏谑。

“老板…您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累了吧？瞧瞧，把我这摇钱树的小脸都晒红了。”

“您少打趣我，苦点累点倒也罢了，只是这老师傅竟打人，现在背后还生疼生疼。”

“该！定是唱的不好。”嘴上说着，穆邱丞还是抬头揉了揉她的背。

“我多久没唱戏了，一声不吭把我送这戏园子来，让人知道以为我惹了您，一气之下把我卖了呢。”

“能让我把你送这儿的人自然是比我厉害，可到也没说买，那人只是写了曲，点了你唱。”

“什么人敢跟您点我，还真让您老老实实给我送来。”

“王一博。”

苏欲语一双媚眼顿时就红了，一年多，她不敢成日问身边的人王一博的消息，报纸上的尽是些她看不懂的丰功伟绩，她知道王一博厉害，可比起这些更想知道他成日日吃什么穿什么做了什么。

“他…”

“搞不懂他怎么想的，前些日子亲手写了首曲，论全国能最快唱红这曲的人，少帅也不免想到你啊。”

“那曲子…已交给您了？”

“嗯，一会儿回去便给你。”苏欲语低头不再回话，穆邱丞接着说，“好生练，过几日他会亲自来百乐门听你唱。”

“哦哦，想必这曲子于他而言当真重要，您可知道曲名？”

“叫…”穆邱丞揉了揉眉心想了一会儿。

“《山城劫》”。

苏欲语拿到那曲子看了许久，他知道这定不是王一博亲手写的原稿，可那些文字仍是热腾腾的往她心窝里钻。

“你现在还惦记他？”

穆邱丞勾唇看她，这个女子八面玲珑，在谁面前都能端妩媚勾人的模样，唯独关于那个人的一切，她便不由得像个小女孩。

“他现在是什么人，我哪敢觊觎。”苏欲语红唇扬起，将纸叠起来慢慢放进手包里。

“少帅当真风流，寻你唱曲也就罢了，还投了快上映的电影，这曲便就是那影片的主题曲。”

“什…什么，意思是…”

“意思你若是唱好了，全国但凡看了这电影的人都能听到你的歌喉。”

“老板您放心，我定唱好这曲子，不砸了您百乐门的招牌。”

“老板，有人要见您。”苏欲语刚走没多久，小厮便来人报。

“这上海滩想见我的人多了去，我还谁都要见不成？以后这种没打招呼的不用来报，打发走就是。”

穆邱丞有些不耐烦，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听着曲。

“那人说，您若是不见，便让我报他的名字，权当他来拜访过了……下次…下次遇到也别怪他礼数不周。”

“他现在就在礼数不周，是什么人觉得我能记得住他名字？”

“他说他叫…肖战。”

在空中划圈得皮鞋尖猛的顿住，穆邱丞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疾步如飞向门外走去。

小厮还听到了一声怒吼，仿佛还带着五分迫切五分兴奋。

“混蛋！不给老子早说！”

“……是老板您让我赶走的。”小厮撇撇嘴。

“阿战！”

肖战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阴险狡诈纵横商界的穆老板跳四小天鹅般的跑姿，想着他这两条腿不去剧院跳舞真是可惜。

记得在南京教书时曾偷偷跑去操场看王一博打球，两条腿矫健修长，匀称又不至太瘦。休息时少年在阳光下弯着腰撑着膝盖微微喘气，却猛的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对他招了招手。他晃神几秒，回赠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肖战想的出神，笑的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穆邱丞当他见了自己开心，巴不得此时有个威压吊着他在空中优美旋转几圈。他不顾旁边的人，一把将肖战扯进怀里。

肖战猛的回过神，连忙不漏声色推开，退后了小半步。

“穆老板，您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啊。”

“哈哈哈哈阿战一来上海便想着找我我怎能不开心，走走走我们进去说。”

肖战心想自己已经来了好些天了，若不是找他有要紧事，谁乐意来这百乐门，尽是些糟心回忆。

肖战这次坐进了贵宾厅。

“阿战你可吃饭了？我现在派人去订和平饭店的餐？可有住的地方？这次来待多久……”

“穆老板。”肖战知道有些无礼，还是打断了他，这源源不断的问题冒出来自己也记不住。穆邱丞察觉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激动，咳嗽两声。

“我知道您忙，长话短说。我不清楚您究竟是做什么的，可以查到军统都查不到的事，但既然您肯顺水推舟卖我一个人情，我自然要登门拜访道谢。”

闻言，穆邱丞靠在座椅后背翘起腿，低头转了转扳指，他知道肖战说的是什么事，也不打算装傻，脸上又挂上玩弄不羁。

“所以阿战打算如何谢我？”

“我知道您是生意人不做亏本买卖，只要我能做到的定竭尽全力。”

“钱我不缺，权也没兴趣。阿战这一问我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阿战你说我想要什么？”

肖战不应他，继续说到：“可我此次来还是有一事相求，我想摆脱你帮我抓两人，贺钺卿和常皓。”

肖战为何自己不去抓人，穆邱丞心知肚明，可一看他那张脸便不愿拆穿他。

“阿战拿什么换？”

“等我亲手杀了他们。”肖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我拿命换。”

——

这日督军府院子里来了几个小孩，嬉笑打闹飘进书房传进了王一博耳朵里，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去窗边看。小男孩从花坛矮墙翻来翻去，似曾相识的场景，似乎小时候被关禁闭，他也这样翻出来过。

“白叔，去前大约就是这个时候吧。”

“快了，十月五日。”

那是他真正上了战场的日子，其实这个日子他记得清楚，只是从旁人那听到仿佛更真切些。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是啊，时间快得很呐。”白叔也没有多大年纪，却愈发喜欢伤春悲秋。

“事情都处理好了吧。”

“嗯，没什么大事，都交给别人办了。”

“明天一早动身去上海。”

一年了，整整一年眨眼便过去了。不知肖战可有一刻像他这般惆怅过。这一年过得煎熬，却又似梦境。

无数个夜里，他额头满是汗水从梦中惊醒，希望转身能看到一张脸对他笑的温润，说阿博你只是梦魇罢了。

可独有空荡荡的床和一旁没有灭的白炽灯。

书房不知何时多了个留声机。王一博摆弄着，放了张唱片上去。咿咿呀呀传出的单单是调子，始终没有歌声出来。

“去年你的生日礼物到的有些迟，也算是给你补了天下太平。今年，定不会再迟。”

曲是他谱的，词是他填的，唱便叫能一举唱红大江南北的人来唱。

至于为何是山城，又为何是劫。也许与那百姓坠梦无异，这天底下大约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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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看着看着就忘了赞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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