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森林

《金陵缘》（24）

 

24.

十二月上旬，持续了六十天的硝云弹雨停了下来。

前方传来捷报，少帅带领的军队战无不胜，伤亡甚少，迅速击败敌军并占领几方割据。

肖战是从电报内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他发愣了许久，最终捂住脸泣不成声。

离开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回来已是征战沙场的威武将领。听说王一博颇有他父亲当年的威严，杀伐决断又心系民众。加上年少英才不曾婚娶，已是多少少女心中暗自倾慕的对象。

可这少帅竟也有小女儿家的一面，听督军府的下人说，今年六月份夏日到来时，他会坐在庭院里的大理石凳上看着合欢树发呆，有时一看便是一下午直到晚霞褪去才进屋。

还有时派人大老远跑去上海给他买糕点，据说他只吃南京路那家百姓坠梦。

还有学员亲眼看到传闻里最厌恶学堂的少帅，探望母校时去四牌楼的教室最后排坐了许久。

终究是些无关紧要的传言，究竟发生过什么谁又清楚呢，人们也只是赞叹时顺口一提罢了。

八月五日，少帅生辰宴，督军府自是门庭若市。

若是有人记得，少帅身上的西装是去年这一天穿的。当时与他一同出现的男子与他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光彩夺目。

王一博挺拔的站在一群人中央，微笑着应付着每个人的敬酒，礼貌又疏离，他突然觉得自己活成了旁人的模样。

高朋满座，唯独没有他想看到的身影。有些聒噪，他点头致歉，独自出了门。

督军府的景色依旧，夏日的庭院比公园景致还好。王一博沿着石板路漫无目的的走，被女孩甜美的声音打断了怅惘。

“王一博！”杜雨霖踩着高跟鞋跑来，看得出来她越好看了。小姑娘没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整个人直接扑到王一博怀里抱住他。“恭喜你，谢谢你打了胜仗。”

王一博愣了几秒，抬手拍了拍她的背，随后松开，

“杜雨霖，我国如今的教育如此开放了？还是毕业没人管教了。”

王一博突然奇怪一年前自己为何跟这种小姑娘还要一争高下，赢了还沾沾自喜。

“不怕我吗？现在可是谁都对我敬三分的。”

杜雨霖抬头看了看他，半年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眉眼不再是往日的不羁清冷，换上了沉稳内敛。

王一博与她讲话虽是谈笑的语气，她竟真不由得心生了几分畏惧。

“哼，我…我有什么好怕你。我可不是来找你闲聊的，你快告诉我肖先生在哪？”

“谁？”

“肖先生！肖战！”

只是这两个字，足以让王一博失神片刻，他努力镇定片刻，挑眉回到：“我如何知晓？莫不是我连一个小小的先生行踪都得了如指掌？”

“你…是你当初信誓旦旦跟我说他…他喜欢你。”

“逗小姑娘的话你也信。”王一博捏了捏虎口，语气尽是漫不经心。

“杜雨霖，那先生哪里好到你一年过去还对他念念不忘。”

话一说出口他便后悔，这话仿佛指桑骂槐的在说自己。

“他哪都好！王一博，念念不忘的只是我一人吗？那你何苦还穿着他送你的衣服。”

“哦，原来这是他送的。我公务缠身没空管这些，看到这件好看便穿了。”王一博皱着眉，“没其他事回去吧，当初你我是被逼出来的，如今被人看到了可不好解释。你真想嫁我不成？”

“你想得美，王一博你不告诉我又不敢自己去寻，亏得现在人人喊你少帅，我看你如今还不如一年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公子哥！”

杜雨霖气的小脸通红，口不择言对王一博一通指责后方才有些后悔，生怕王一博记仇，她偷偷观察王一博的脸色。

王一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皱着眉，半晌面无表情抬头看她，那眼神让杜雨霖在这炎炎夏日也脊背发凉好一阵。

“许是在重庆吧。”

王一博并未发怒，反倒平静下来。说完他不再看杜雨霖，转头看向那开的茂盛的合欢。

“啊…谢…谢谢。我回去了。”杜雨霖一溜烟跑了，王一博转头看她狼狈逃窜的背影，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跟一年前一模一样与她斗了一番嘴，果然但凡沾染到肖战二字，自己仍旧克制不住情绪。

一阵风吹来，他伸手接住一朵合欢，没再留恋转身离去。

“查出来了！”

重庆保密局，一男子匆匆闯进肖战办公室，气喘吁吁，端起肖战桌上的茶杯猛灌两大口茶水。

“不急，慢慢说。”肖战皱了皱眉，不动声色把拿茶杯移到离自己远些的桌角。

“常…常皓，半年前谋害王国璋的人叫常皓，是替一个叫贺钺卿的人办事的。”

“贺钺卿？”肖战有些印象。“常皓…不是我的学生吗？”

“正是！督军府戒备森严，那人便是以司令儿子同学做借口带枪进去的，当天府里大乱，又有贺钺卿在外接应，两人得以逃脱。对了那小儿子便是如今的少帅……”

“军统的人为何没查出来？”

肖战打断他，没叫人看出他眼底的波动，继续追问。

“这事儿也不是组织查出来的，是上海一位商人听说我在调查，打问了您的名字告诉我的。”

啪——肖战一掌狠狠拍在桌面上，吓得男子直哆嗦。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肖战向来温和，甚少有情绪激烈的时候，男子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回答的磕磕巴巴：“不不…是那人…先问我……调查的人是否叫…肖战……”

“贺钺卿和常皓现在在哪？”

“之前躲在大阪，一周前回了上海。”

“向上头报告，上海的任务转交给我，尽快出发。”

“是！不过…您为何一直调查这事，军统有乱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啊。”

“不该问的不要问。”

肖战瞪了男子一眼，他一溜烟向门口跑去，关了门又打来探出半个脑袋：“想起来了！少帅叫王一博。！”

肖战一书砸了过去扑了空。

屋子突然安静下来，肖战站在窗边愣了愣半晌。他卸下腰间的玉坠，指间轻轻描摹上边的雕花。

“常皓，是先生我没教好。你如此对他，便怪不得先生不爱护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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